丁小琪《赵孟頫和管道升》
2018-04-08 10:4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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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琪文化随笔《书画大家赵孟頫和管道升》

               丁小琪

     元代仁宗皇帝让玉工把管仲姬的《千字文》和赵孟頫的《六体千字文》及其子赵雍的文字琢磨篆刻成玉轴,装裱在一起,弄出了一幅国宝,挂在皇宫里欣赏。今天的北京故宫博物院有一幅元代纸本画卷《赵氏一门三竹图》,人们把赵孟頫管仲姬一家三口画的竹装裱在一起组成经典画卷,又是一幅国宝。无论是帝王还是百姓,都非常喜爱赵孟頫和管仲姬的书画。

      赵孟頫是南宋孝宗皇帝赵昚(shen)的胞弟赵伯圭的孙子,赵匡胤的十一世孙,能诗善文,懂经济,工书法,精绘画,擅金石,通音律,他的书画开创了元代的新画风,誉满华夏,名垂青史。

      管道升字仲姬,是春秋时期管仲的后裔,祖籍上海,长在湖州,元代著名女书法家、画家、诗词作家,元仁宗皇帝册封赵孟頫为魏国公、管仲姬为魏国夫人,因她在书法上的成就,与东晋女书法家卫夫人并称“书坛两夫人”,管仲姬是中国古代女子画作现存年代最久的女画家。

      江南才女管仲姬和宋赵皇裔赵孟頫在湖州瞻佛寺相遇,两人因画结缘,一见钟情。这份珊珊来迟的情缘,虽然有点晚,但未来30载相濡以沫的恩爱岁月,见证了这对旷古稀缺的伉俪,是千古绝配的才子佳人。

      管仲姬是家中的独女,开明的家教和不凡的身世,造就了她超凡脱俗的学识和性格。1276年,忽必烈攻陷临安,南宋王朝摇摇欲坠。游牧民族的铁蹄踏破了江南的宁静。他们掠夺了大宋的江山,人间离乱,世道难安。但国破家还在,家是民族的根,家是人类文明的最后一座堡垒。14岁的少女管仲姬,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小桥观冷月,楼台听春雨;桑榆织香韵,竹下弄诗文;舞袖戏清影,排箫吹黄昏,颇有点“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悠闲自得,享受着竹兰梅菊的闺阁生活。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就足够了。

管道升画的兰花

      祖国的江山,被历代的帝王们争相抢坐,但江山易改,家园不败。国,是男人的舞台;家,才是女人的港湾。华夏的文明很大程度上是以家庭的形式承载繁衍下去的,女人是家庭的主宰,也是华夏文明身体力行的传承者。无论是谁的江山,人类的诸多文明都要一代一代地传下去。男人官场失意,可以回归家庭;家有贤妻,夫运必昌,子运必旺;家有贤妻,江山倒了可以从头再来。赵孟頫就遇上了管仲姬这样一位贤妻。

      在宋元更替的血腥风雨中,人们的生活秩序被彻底打乱。管仲姬待守闺阁,享受着诗书画印茶,一转眼就错过了二八好年华。仲姬未出阁时,才女的芳名早已传遍江南,她“翰墨词章,不学而能”,尤其擅长绘画。美目盼兮春已过,相见晚兮情缘迟。就在她漫不经心地徜徉在花香墨海,为未来的郎君翘首以盼时,一双清雅的眉眼在人群中望眼欲穿,这个人就是赵孟頫。

       赵孟頫是的祖父赵伯圭以王侯之家被赐第湖州,赵孟頫的父亲赵与訔(yin)官至户部侍郎,既是皇室嫡亲,又是朝中重臣。南宋沐浴着江南细雨,荡漾着碧水涟漪,赵孟頫自然被浸染得儒雅灵秀玉树临风,更有皇家子弟特有的优雅、坦然、高贵和淡定,他对蒙古人的铁蹄视而不见,他经常栖身楼台作诗文,蛰身溪边弄丹青,这一时期他创作出了著名的《松溪图卷》,他的江山耸立在宣纸上,笑看离乱人间。

赵孟頫 秋郊饮马图 绢本设色 23.6×59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正当赵孟頫隐遁江湖,逍遥自在,徜徉在山野林间“野渡无人舟自横,江枫渔火对愁眠”时,忽然有一天,元世祖忽必烈派人“搜访遗逸于江南”,赵孟頫不幸中枪,他的才情在乡间邻里十分闻名。元世祖看到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赵孟頫时,惊呼为“神仙中人”。赵孟頫在国破家败之后,因元世祖“搜访遗逸”而意外地跻身仕途,平步青云。他入朝后政绩不俗,但因是前朝遗孙而被视为“贰臣”。赵孟頫性情温存,为人谦恭,他戴着“贰臣”的帽子从元大都北京回到了湖州。

       这天,风和日丽,柳垂湖面。管仲姬袅袅娜娜来到了瞻佛寺,进香上贡。僧侣们仰慕她的才情,请她留下一幅墨宝,管仲姬就在寺庙墙壁上画了一幅《竹石图》,构图疏朗有致,虚实远近有度,巨石采用飞白的手法,朱砂红亮如雨淋,墨浓石挺披麻皴,一派大家风范,香客和文人们都忍不住唏嘘赞叹,驻足欣赏,风流倜傥的赵孟頫也来到了近旁,只见那女子一投足,一低首,一回眸,一含颦,无不哀婉动人,紧紧地牵动着这位京都才子的视线。 江南的雨说下就下起来,斜雨如织润江南,落英缤纷洒湖面,聘婷袅娜湖南岸,蓦然回首,佳人就在水色氤氲处。赵孟頫这惊鸿的一瞥,恰逢管仲姬回眸含笑,落花有情,流水有意,天造地设一桩好姻缘就这样搭上了线。 

      请忽必烈的铁蹄先撤回草原,退还一片静谧的烟雨江南。管仲姬蛰身回到后花园,竹下弄诗文,排箫吹黄昏。赵孟頫缓缓登场,玉树临风,举手轻叩管府的竹栅栏。这场惊世的绝恋,适合安置在没有硝烟的临安。那惊鸿一的瞥,应该提前到二八少年。

       事实上,管仲姬这一年已经28岁,赵孟頫已经36岁,无论如何,这场杏花春雨来得都有些迟。但好事不在忙中求。这对一见钟情的才子佳人的结局,还是令古往今来无数的文人墨客艳羡不已。赵孟頫在国破家败的乱世,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终于在潦倒的中年,寻到称心如意的红颜知己;管仲姬在小桥冷月边,桑榆排箫冷冷清清寂寂,终于在接近而立之年,觅到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他们梅兰竹菊看斜阳,诗书画印诉衷肠,从此,形影共剪西窗下,琴瑟相伴到天涯,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相亲相爱地度过了难忘的30载。丈夫出仕元大都,妻子随行到京城。他们俩的结合就像一首珠联璧合的惊世绝句,方整对仗,前呼后应,抑扬顿挫,完美无缺。

       管仲姬才貌双全,能诗擅画,她的画笔意清新,格调高雅,孤傲清绝,超拔脱俗,昂然凛冽,不卑不亢,散发着大丈夫的浩然气韵。赵孟頫才华绝世,元代无双,诗词文赋诸体皆精,绘画开创了元代新画风,他笔下的人物鞍马承袭唐人的刚健华美,设色凝重高贵、山水花木、竹石禽鸟皆是妙品,他在复古精神下博采众长,自成一格,被称为“元人冠冕”,书法被称为“赵体”。他们夫妻的作品至今仍是收藏界最很抢手的极品。夫妇二人才艺盖世,诗坛画苑比翼双飞,诗书画意水乳交融,书体画风卓尔不群,历代都被传为佳话。

       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谁的一生都不可能是风平浪静的。这对神仙般的眷侣,也有那么一次不大不小的波折离合。在赵孟頫年过五十的某一天,管仲姬突然发现书桌上有封信笺,打开一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学士,尔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枝,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也不过分,你已年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

       管仲姬看后心如乱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丈夫这不是在下最后的通牒吗,逼我退位娶妾纳新欢。二十多年的恩爱情缘,要经历一场肝肠寸断的磨难。但智慧的女子自有一套不俗的应对手段,不哭也不闹,更不会不歇斯底里。管道升从小画竹子,那笔锋如刀似剑,行话说“喜气画兰,怒气画竹”,管道升画竹未必是怒气而画,但天长日久的至少已经锤炼出她外柔内刚的个性。管仲姬有些黯然神伤,岁月已消磨掉自己的水色月华,娇颜玉容已不再,她擦了擦眼角的泪,铺纸研墨,她要用诗文将这场万劫不复的干戈化为玉帛,即要保全自己清雅高迈,又要表明自己拒绝纳妾渴望夫妻恩爱如初的情怀,于是就写下了这首著名的《我侬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拿一块泥,捏一个你,捏一个我。然后,将咱们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衾,死同一椁。”

       这是爱情最后的绝唱,青春不再,人老珠黄,要守住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已经力不从心,但才高八斗的管仲姬做到了,她用泥的质朴,水的柔情,和曾经水乳交融难分难舍的爱恋情长,留住了丈夫。赵孟頫忆起几十年风雨飘摇的宦海沉浮,和夫人相濡以沫、荣辱与共、不离不弃,他们曾经隐居青浦抄经文,普济桥头泪满襟;抄书卖字换银两,京都城内伴君王;题诗作画抒豪情,琴瑟和谐恩爱重;再读这《我侬词》,真有点羞愧难当,脸红发烫,从此再也不提纳妾的事了。一场家庭风波,在管仲姬智慧的诗文中平息了。

       管仲姬跟随赵孟頫风风雨雨三十载,她相夫教子有功,吟诗作画不辍,赵孟頫官居一品,权倾朝野。 管仲姬守在后院为赵家三代培养出七位大画家,赵孟頫和管仲姬的名气如日中,天自不必说,他们的儿子赵雍、女儿赵奕、孙子赵凤、赵麟都是名冠当世的大画家,子孙辈中成就最高的是外孙大画家王蒙。

      家庭,是女人的江山,管仲姬是这座江山当之无愧的女王。

     管仲姬58岁病逝在归乡的船上。 

          丁小琪2018年4月8日桃李居

参考资料:

 居茨山人《古代七大知音夫妻》

 海峡书画艺术网  都言书法名家赵孟頫与妻管道升轶事

《翰林学士赵公行状》

《圭斋文集·卷九·魏国赵文敏公神道碑》

《元史·卷一百七十二·列传第五十九》

《尧山堂外纪·卷七十·元》

《新元史·卷一百九十·列传第八十七》

管道升的墨竹

赵孟頫的浴马图

      丁小琪, 女,原名曹华,南阳人。从事教育工作。网络诗人。博客中国专栏作家。入选博客中国举办的“1917—2016影响中国百年百位诗人评选”百位新锐诗人。出版有诗集《花儿开在月光下》《爱情伸长了手》,文化随笔《稽古探幽》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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