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太守张黑女墓志背后的传奇故事-丁小琪的专栏

南阳太守张黑女墓志背后的传奇故事

2022-10-30 10:14:31栏目：默认栏目 IP属地：河南省南阳市

南阳太守张黑女墓志背后的传奇故事

丁小琪/文

《张黑女墓志》拓片的意外发现，要得益于清代著名书法家何绍基（1799～1873）的仕途不得志。何绍基37岁才考中湖南解元，在京城十年，也未得到道光皇帝的重用。在道光十六年何绍基又考中进士。直到咸丰皇帝登基，何绍基央人举荐，才有了面圣的机会，被委任为四川学政（相当于四川教育厅厅长）。常言道，仕途变幻无常，宦海沉浮难料。任期不足四年的何绍基，遭小人谗陷，屡次被贬官降职，前途无望的何绍基干脆辞官隐退，解甲归田。

道光五年，何绍基在山东泺源，意外地得到一张老碑刻拓片，打开一看，是《张玄墓志》。仔细一瞧，便如获珍宝爱不释手了。一路上，他时不时地拿出来欣赏欣赏，琢磨琢磨，品咂品咂，越看越喜欢。这张《张玄墓志》碑拓简直是神来之笔，书法之精美简直无懈可击，风格既遒劲又温婉，既有楷书的刚劲又有隶书的波磔，既有行书的随性又有隶书的端庄，结构紧凑，波磔有度，把诸书体杂糅得天衣无缝，沧茂古朴、典雅俊朗又充满活力，工整秀美的书风，似一位温文尔雅的妙龄淑女，含情脉脉地缓缓而至，这绰约的风姿、从容的仪态，让人突然眼界大开，再也不忍离去。

《张玄墓志》刻于北魏普泰元年（公元531年），全称《魏故南阳太守张玄墓志》，南阳太守张玄，字黑女（读音：hè rǔ），清代人们为避康熙皇帝玄烨名讳，改称其为《张黑女墓志》。何绍基所得的是明朝拓片剪裱本，孤本传世。这是明朝奚林和尚的遗物，何绍基得到这张碑拓，总是随身携带，睡觉压在枕下。并特意篆刻了“黑女庵主”“黑女碑室”钤印。并在碑拓上歌咏题跋：

“肄书搜尽北朝碑，楷法原从隶法遗。棐几名香供黑女，一生微尚几人知。”

何绍基《张黑女墓志》碑拓做的题跋

从何绍基的歌咏题跋中即可看出，这张《张黑女墓志》碑拓在他心中的地位，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棐几名香供黑女”。

那么，奚林和尚是何方神圣，竟然拥有这一方绝世的宝物。蒲松龄的《聊斋文集》有一篇《为定州知州请奚林和尚开堂启》对奚林和尚有详细记述：大师雪山罗汉，鹫岭仙人......垂须拂履......舌发珊瑚之光......翔步则旃檀散馥......清风卓朗。

可见奚林和尚翩然若仙，健步如飞，长髯拂履，清风卓朗，浑身散发着旃檀之香。俨然是得道高僧，世外高人嘛。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奚林和尚是脚行僧，也就是云游天下布道施法的高僧。奚林和尚发号“成榑”，字奚林，是诸城诗僧，后来驻青州法庆寺二十年，诸城诗人张石民（1634-1713）还为奚林和尚立过传《奚公小传》。这样以来，一切都对上号了。奚林和尚是明代和尚，到了清代和诗人张石民经常诗歌唱和，是文墨不俗的诗僧，云游天下时得到了一张《张玄墓志》碑拓就不足为奇了。从上海书画出版社刊发的《中国书法名帖——张玄墓志》书影上可看到“奚林”“成榑”的钤印（见下图），也可看到道州何子贞（何绍基字子贞）题跋的《魏张黑女墓志》字样。

接下来的问题来了，南阳太守张玄葬在哪里？《张玄墓志》原碑在哪里？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奚林和尚知道，他从哪里拓来了碑拓？

上海书画出版社中国书碑帖名品《张玄墓志铭》书影

很遗憾，张玄墓不在南阳，《张玄墓志》写得清清楚楚，张玄，字黑女，南阳白水人也，也就是今天的南阳市人，出任南阳太守。本该葬在南阳才对呀。碑文中也说得很清楚，他父亲出任蒲坂县令，张玄32岁早逝，葬在蒲坂城东塬上。蒲坂在哪里？在山西永济，古代叫蒲坂，也曾叫蒲州，也就是唐传奇著名的《西厢记》故事的发生地。《张黑女墓志》三次提到蒲坂，一次是张黑女父亲曾任蒲坂令；第二次是张黑女本人于太和十七年（493年）在蒲坂城去世；第三次是张黑女与妻在普泰元年（531）合葬于蒲坂城东塬上。

《张黑女墓志》是中国最早的墓志之一。原碑早佚。仅存清代书法家何绍基珍藏的原拓剪裱本。现藏于上海博物馆。足见该碑拓之珍贵。碑文内容说的是北魏张玄的家世和生平，南阳白水人，曾任南阳太守，因其父曾为蒲坂县令，而落籍安家于蒲坂。他因学识渊博、相貌儒雅俊秀而被委任为南阳太守，正当他造福一方与民同乐，打算再展宏图效命朝廷之际，不幸英年早逝。38年后，他的妻子也一起安葬于蒲坂东塬。

至于张玄为什么葬在蒲坂，年轻的南阳太守为什么32岁就去世了？这些问题都是悬念，待以后论证。

还是言归正传，继续说碑拓帖子。请看各位大家的点评。

“《张黑女墓志》楷书二十行，每行二十字，共三百六十七字。书法精美遒古，峻宕朴茂，结构扁方疏朗，多参隶意，颇带质拙。此墓志虽属正书，行笔却不拘一格，风骨内敛，自然高雅。笔法中锋与侧锋兼用，方圆兼施，以求刚柔相济，生动飘逸之风格，堪称北魏书法之精品。”

“《张黑女墓志》用笔中侧并施，方圆兼备，虽少有魏碑的生辣之气，却是书体走向成熟的楷书魏碑。即使它稍有篆隶味字形成扁势，却更见其古朴天真，较之唐楷的法度森严，多了几分雍容、萧散和难得的盎然生气。《张黑女墓志》除撇、捺挑起多用方笔，点、折方圆兼用外，其余笔画大多为圆笔。妙在方圆结合精巧、和谐，达到刚柔相济之效，使墓志婉约中暗呈刚健，雄劲中隐含柔美，刚而不棱，美而不媚，显示出内涵丰富而又和谐的美感。其点画横平竖直，连贯如行书笔意，戈钩绵里藏针，婀娜右舒，但平而不板，直而不僵。轻重并举，丰富多趣，极具韵味和情致。并且《张黑女墓志》的“点”姿态繁多，俯仰向背，随字赋形，极具变化。其结体体呈横式，开张洞达。一是其章法直接承隶书，字距大于行距，给人以横式之感。二是疏密自如，竖向笔画疏朗，横向笔画紧密。这种疏处空灵、密处丰满、统一于一字之中，更增其横式之趣。三是部分笔画夸张变形，示人以横势之感。《张黑女墓志》以楷为主，楷行结合。并且楷体的字，许多都流露出顾盼呼应、流动活泼之势。苏轼曾论书曰“大字难于结密无间，小字难于宽绰有余。” 而《张黑女墓志》虽是小字，却宽绰有余可奉为典范。许多竖向笔画的字之间疏朗开阔，相互呼应，留白疏密有致，雍容大方，令人回味无穷。”

《张黑女墓志》的最大特点不在于笔画间的细枝末节，而是其所呈现的整体秀逸温婉端庄又不失潇洒随性的韵味。

康有为此志的点评：“质峻偏宕之宗，”“如骏马跃涧，偏面骄嘶。”欣赏此帖，要察之墓志，以通其变；观之钟王小楷，以知其源；味其高古韵格，得其神气。

此帖收藏者清代书法家何绍基点评：“化篆分入楷，遂尔无种不妙，无妙不臻，然遒厚精古，未有可比肩者”。

“《张黑女墓志》以方笔为主，兼以圆转，横画或圆起方收，或方起圆收，长捺一波三折，转角含分隶遗意，不少用笔有行书意。结字微扁，体含动势。既承北魏神韵，又开唐楷法则，既有魏碑俊迈之气，又含南帖温文尔雅，堪称魏碑之佼佼者。”

1950年，第一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南汉宸先生选用了银行员工山西阳曲人马文蔚书写的魏碑字体“中国人民银行”印刷在人民币上沿用至今，此六字就是正宗的“张黑女体”。

我因热爱书法，尤其喜欢精美的字帖，《张玄墓志》算得上极品帖子了。又因为张玄是我们南阳人，特写这篇小文以纪念之。

碑文释文：

魏故南阳张府君墓志。君讳玄，字黑女，南阳白水人也。出自皇帝之苗裔。昔在中叶，作牧周、殷。爰及汉、魏司徒、司空。不因举烛，便自高明；无假置水，故已清洁。远祖和，吏部尚书、并州刺史。祖具，中坚将军、新平太守。父，汤寇将军、蒲坂令。所谓话华盖相晖，容光照世。君禀阴阳之纯精，含五行之秀气。雅性高奇，识量冲远。解褐中书侍郎，除南阳太守。严威既被，其犹草上加风，民之悦化，若鱼之乐水。方欲羽翼天朝，抓牙帝室。何图幽灵无简，歼此名哲。春秋卅有二，太和十七年，薨于蒲坂城建中乡孝义里。妻，河北进寿女。寿为巨禄太守。便是瑰宝相映，琼玉参差。俱以普泰元年，岁次辛亥，十月丁酉，朔一日丁酉，葬于蒲坂城东原之上。君临终清悟，神捎端明，动言成轨，泯然去世。于时兆人同悲，遐方凄（长）泣。故刊石传光以作诵曰：

郁矣兰胄，茂乎芳干。叶映霄衢，根诵海翰。杰气贯岳，荣光接汉。德与风翔，泽丛雨散。运谢星驰，时流迅速。既凋桐枝,复催良木。三河奄曜，川塸丧烛。痛感毛群，悲伤羽族。扃堂无晓，坟宇唯昏。咸韬松户，共寝泉门。追风永迈，式铭幽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