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琪随笔：蔡文姬与《胡笳十八拍》

       唐代诗人李欣的《听董大弹胡笳》诗中写道：“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

       董大就是董庭兰，唐代的宫廷乐师，他擅长吹奏西域的筚篥和胡笳，这种管乐，声音听起来苍凉悲壮，呜咽悲鸣，似鬼哭猿泣，摄人心魄。李欣的诗概述出唐代琴师董庭兰高超的琴技和蔡文姬《胡笳十八拍》动人心魄的艺术魅力。

      蔡文姬在胡地时，每当明月升起，每当雪没大地，每当寒风凄厉，她都会依窗而立，仰望故乡，吹起胡笳，怀念故乡亲人，思念故土中原，她的笳声传遍南匈奴千千万万个帐篷，无数匈奴人早上醒来，一摸枕头和脸颊，湿漉漉的，全是泪。

       蔡文姬是蔡邕的独生女，蔡邕是东汉大文学家、大书法家，精辞章、通音律、晓天文、知地理，官拜左中郎将，声名显赫,在洛阳俨然是文坛的领袖，杨赐、玉灿、马月碑、曹操都是他的挚友、座上宾。蔡文姬自小耳濡目染，也擅长琴棋书艺、诗画歌赋，她才思敏捷，能言善辩，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才女、诗人、文学家、书法家。她生活的时代正是汉末三国风云突变、血流漂杵的战乱时期。 

       蔡文姬16岁嫁给出色的大学子卫仲道，这卫家就是卫青、卫子夫家族的后人，大门大户。可是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光景，卫仲道便咳血而死。卫家嫌她克夫，才高气傲的蔡文姬一气之下，毅然回到了娘家。父亲蔡邕因被董卓重用，而后被王允下了大狱凌迟而死。吕布在王允的纵容下杀了董卓，董卓部下李傕、郭汜兵临长安发起了复仇战争，天下大乱。匈奴乘机打劫，离乱中蔡文姬被匈奴兵掠走，这一年，文姬23岁。  

       蔡文姬被迫做了南匈奴左贤王的王妃。家恨国仇和被掳掠的屈辱，让蔡文姬度过了人生最悲催的十二年，名为王妃实乃奴婢。胡风浩浩，冰霜凛凛，原野萧条，流水呜咽，恶劣的气候让人没法存活；毛皮做的衣服臭烘烘的，穿在身上令人心惊肉跳的，牛羊肉和奶品腥臊难闻，无法下咽；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牛粪蛋垒成的窝棚四面透风，通宵达旦的击鼓狂欢，喧声聒耳难以入眠。那无边的蛮荒之地，那不开化的蛮荒人群，再加上她屈辱卑微的身份，简直是一座人间地狱。

      在那里她生下了两个儿子，但她日夜思念着故乡。蔡文姬的外表看起来是温顺的，她优雅知性，沉默如金，她的沉默掩盖着内心巨大的悲伤，长久的悲伤像一把锤子，已经把她锻造成一块坚硬的石头，她要活着，那怕只剩一架骨架头，也一定要埋在故乡的土地上。她坚强的信念像一盏不灭的灯，照着自己郁郁独行的坎坷历程。

       蔡文姬一生必须感恩的人就是曹操。曹操感念恩师益友蔡邕的旧日交情，一直在寻找蔡文姬的下落。听说南匈奴左贤的王妃是个中原人，而且姓蔡。曹操非常惊喜，立刻派周近做使者，携带黄金千两和一对白玉璧，去赎回蔡文姬。蔡文姬突然见到家乡的亲人，喜极而泣。苦难的日子终于该结束了。刚要蹬车离去，一转身，两个年少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弄得胡人悲戚落泪，汉使肝肠寸断。

       建安十三年，文姬归汉。曹操把文姬许配给了他手下田校尉董祀。这一年文姬已经30多岁了，而董祀20刚出头。年轻气盛的董祀英俊潇洒，一表人才，饱读诗书，精通音律，他并不中意蔡文姬，忧心忡忡、精神恍惚、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蔡文姬已经是人老珠黄、残花败柳，但迫于曹操的强权，董祀勉强接纳了她。

       婚后不久，董祀犯罪当诛，被曹操判了死刑。蔡文姬蓬首跣足跑到曹府跪求曹操，曹操怜惜蔡文姬，忙令人取来头巾和鞋袜让文姬穿戴起来，念及蔡邕的旧情和文姬坎坷的身世，宽宥了董祀。董祀对文姬的这次救命之恩感恩戴德，从此夫妻和睦，夫唱妇随,琴瑟和谐，相敬相爱。董祀把《胡笳十八拍》改成胡琴和筝曲弹奏。他们经历了世事沧桑，阅尽了人间悲凉，身心都疲惫厌倦。为躲避战乱，蔡文姬和董祀迁居到丛林茂密的秦岭深处蓝田，过起了隐居生活。他们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后来嫁进了豪门，成了司马懿的儿媳司马师之妻。

      蔡文姬在安逸的日子里痛定思痛，伤感离乱，追怀悲愤，更想念远方的儿子们，她用铿锵的诗言把多年的积虑和体验整合成了流传千古的《胡笳十八拍》和长诗二章《悲愤诗》，一章用骚体，一章用五言体，把那段血淋淋的苦难生活和她多舛的悲惨命运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那是对汉末战乱岁月切齿的控诉。蔡文姬的诗继承了汉乐府的叙事手法和离骚的抒情基调，字如珠矶，激昂酸楚，句句如血，声声似泣，读起来可令惊蓬坐振、砂砾迸飞，具有很强的语言冲击力，是东汉诗歌中最有力量的诗篇。这三首诗奠定了她在中国文学史上极高的文学地位，在建安诗歌中也独树一帜。

     郭沫若称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继屈原的《离骚》之后最值得欣赏的长篇抒情诗。

陕西蓝田的蔡文姬纪念馆

    丁小琪2016年6月4日桃李居

        参考资料：《后汉书·烈女传·蔡琰传》、《中国文学史》、《胡笳曲序》、《胡笳十八拍》、《悲愤诗》、《胡笳吟》、陆时雍的《诗镜总论》、《续后汉书》、  宋刻《淳化阁帖》 、 郭沫若的《蔡文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