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缪斯的国度诗神一直在为伊沙加冕
2018-10-16 10:4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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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缪斯的国度诗神一直在为伊沙加冕

       zhang li hong 1975


古今中外
从没有见过一个国度中
那些遗老遗少的同行们
如此长时间地
去诋毁谩骂
自己同时代的一位大诗人
历数其在三十多年诗歌写作
和坚持八年如一日
编选诗歌中的罪
这是我们古老诗国的
腐朽和反动
而在缪斯的国土中
诗神一直在为其加冕


      十月十一日的今日头条发了北京大学出版社原创的一篇文章题目是:“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伊沙排在中国当代诗人前十位。其中一句话很夺眼球:“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这是已故诗人卧夫的临终遗言。我把这句话再完善补充一下:“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斗不过伊沙!”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伊沙很牛球,人很难缠,而是说伊沙有成千上万的拥护者,热爱他追随他敬仰他的读者。在中国当代诗坛找不到第二个比伊沙更行侠仗义、两肋插刀、兄弟众多、追随者数以万计的诗人。曹谁你有吗?马知遥你有吗?所有的诗人你有吗?伊沙即使不写诗,也是条仗义的好汉。

      近三十年来,对伊沙的叫骂一直没间断过,这些人大致分三类:第一类是诗很烂,又非常崇拜伊沙,而伊沙始终无动于衷,不吊人家,那些货们等得没耐心了,就爱极生恨,开始骂伊沙;第二类是掌管诗坛一定话语权的所谓知识分子诗棍,和伊沙志不同道不合,本该不相为谋的,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极尽献媚之能事,发表作品无数,官场也混出了个一二三,但最终诗不争气,始终敌不过伊沙,妒极生恨,开始骂伊沙。

      第三类人是诗坛高级混子,混了一辈子,学位混到登峰造极,诗歌却烂得扶不起,想向伊沙靠拢,借伊沙的平台炒作一下诗名,凑伊沙的腿撮根绳子,大教授伊沙碍于面子怎么也不能让博导的面子落地不是,于是就从他毕生的几千首诗作中刨啊刨,总算扒出两首像样子的诗推上《新诗典》,谁知那博导胃口大得很,发一次不行,发两次还不行,想垄断霸占入典的版面,博士生导师,那多厉害,为什么不可以一直不停地入新诗典呢,伊沙就很无奈了。于是,博导就撕破脸开骂!就像民间的泼妇一样,对她一百次好,有一次对不住,就撕破了脸。我说你特么个鸟博导,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中国的学历是以晋职称为目的、以拉拢关系为准绳、以空洞理论为尺码的那些低劣套路吗?一个具有大学本科学历的人,想去取得那些学位下点功夫都不是件困难事,你也好意思以此为荣耀倚老卖老?善于投机钻营玩套路之徒,都有一副小丑般的容颜和卑躬屈膝的卑劣嘴脸,回去照照镜子,看你是不是越长越丑。包括那个操谁,也回去照照镜子,看看那忘恩负义之人上帝赐你的那张没有尊严的张狰狞丑恶的脸。

   曹谁,你的尊荣让中国诗人好没面子啊

曹谁回去继续放羊吧

      对伊沙的叫骂大多缘于仰望崇拜中所夹杂的嫉妒恨。用诗操不过你,就上嘴了,不信骂不倒你。这一骂,弄巧成拙,反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加冕!那么多国内外专家学者,拿文本一研究,我草,这诗很节地气,特他么反传统,后现代,后后现代,后后后现代。外国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呢?这才是诗歌的本真,没有农药化肥,也不含添加剂,不装逼,不做作,好诗,还不让立牌坊。让那些做鸡还要立牌坊之流无地自容。伊沙的诗在缪斯的国度很受诗神的眷宠,被推崇加冕。而在具有几千年悠久诗歌史的中国,却一直遭到那些遗老遗少的同行们恶劣的诋毁和谩骂,那些一直在诋毁辱骂自己同时代一位大诗人的诗歌民众,不配被称为诗人!泼妇一样,回家骂街吧!


《阶级敌人成分分析报告》

           伊沙

曹谁-既无理论也无实践的
"大诗主义"口号呼喊者
最大的擅长是混进鲁院高研班
和北师大作家班之类的玩意儿
官方诗坛小爬虫
基本不会写诗


阿斐-以认购之名爱在群里发红包的
"赶路"的养子
诗学与灵魂上的三姓家奴
伪基督徒
单位里飘出生活作风问题
陈傻子-到处混吃混喝的伪公知真流浪
傻大个
退役篮球运动员再就业时入错行
诗商为0
马知遥-名存实亡的"感动写作"阐释者
典型的高校体制里无才无德的博士+教授
有家暴女儿的恶行
管党生-垃圾派里的真垃圾
一辈子吃女人软饭的职业寄生虫
以吃谁饭骂谁娘著称
小月亮-垃圾派里的新诗爱好者
擅长刷文革式大字报
精神病院的护士比病人病情危重
无药可救电击不灵
小苏打-废话帮门童
贫弱无骨
三观如蛆
90后之耻


今日头条: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原创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8-10-11 03:13:39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但我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这是诗人卧夫在他的诗歌《初冬的玻璃》中的一句诗。

顾城和海子大概是中国当代诗人中最有名气的两位了,想要超越他们实属不易。但事实上,除了顾城和海子之外,当代中国还有许多优秀的诗人,他们创作出了许多打动人心、触及灵魂的佳作。

文学批评家张清华教授曾在一篇文章中为读者推荐了“十位重要的当代诗人”。这十位诗人都是当代中国诗坛中极具代表性的诗人。通过他们以及他们的诗歌,或许我们能够窥见当代中国诗歌的现在和未来。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食指

如果要追寻当代诗歌先锋写作的谱系和最近距离的一个“小传统”,他是最无可置疑的源头性人物,一位真正的举火者和先驱,那一代人的精神肖像。

他的开创于1960年历史黑夜并光大延续于1980、1990年代的独具性灵的个人化抒情写作,对于当代中国诗歌而言,具有无可替代的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的引领意义。同时更重要的,他是一位用自己的生命人格实践见证了写作的诗人,因而也是一个使人感动的诗人。

他的诗歌也许与智性和复杂的思想无缘,但它们属于生命和情感,属于知行合一、人文互现的生命实践。他还成功地延续了当代诗歌的“歌性”传统与形式感,使“陈旧”的形式获得了新的活力。他长达四十余年的写作穿越了时代的剧变,并且因此成为“旧时代的最后一个诗人,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

为写诗我情愿搜尽枯肠

可喧闹的病房怎苦思冥想

开粗俗的玩笑,妙语如珠

提起笔竟写不出一句诗行

——食指《在精神病院》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北岛

他是使当代中国的诗歌在黑暗的精神幕布上撕下缺口的诗人,是使当代诗歌的潜流浮出地表、使孕育中的先锋写作露出冰山一角的诗人,在这个意义上,他也是一位先驱。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他使诗歌的箴言在社会变革的前夜生发为一种巨大的文明召唤、启蒙讯息与启示力量,并且因为对于压力的勇敢承担,而产生出强大的道义与人格力量,从这个意义上,他的地位也无可替代。

同时,他在国际诗坛的广泛的精神影响,也使得中国的当代诗歌真正得以走出国门。

从文本上说,他的精准和简洁、犀利和持续的批判性,在早期的启蒙主义思想和之后的个体精神价值的转换衔接方面,在文本的单纯性与复合性的统一方面,都具有强烈的引领意义,而他对于写作的专业性的一以贯之的追求,对于中国当代诗人也具有重要的示范意义。

你没有如期归来

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一次爱的旅行

有时候就象抽烟那样

简单

——北岛《白日梦》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舒婷

在她出现之前,中国当代诗歌的天幕上只有一片雄性的阴沉和黯淡,而她则使这天幕亮起了柔润的霞光。如果说北岛为当代中国的诗歌提供了一种冷硬的箴言,而她则是提供了更多的温存的细语。

她的美丽与伤感相混合的抒情、怀疑与韧性的同在的主题,曾打动了无数饥渴和苍凉的年轻的心。在浪漫主义的柔情和现代主义的决绝之间的灰色地带上,她恰到好处地找到了时代的脉搏、精神的根基和疗伤的温床。

因此,作为过渡时期的诗人,作为价值交叉的复杂边缘地带的诗人,她获得了最广泛的读者,并且使朦胧诗得到了最大范围的传播推广。某种意义上,没有她的诗歌,1970、1980年代之交的先锋诗歌的合法性的获得也许还要推迟多年。

以少胜多是她的长处,所以,尽管她几乎在1980年代末期就终止了诗歌写作,但对于一切后来者,她仍然是一个必须仰视和绕不过去的角色——正如她的《始祖鸟》中所说,“丛林莽原都在她翅翼的阴影下”。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舒婷《神女峰》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顾城

从唯道德论的角度看,他也许不应该被写在这里,但是从一种更大意义的悲剧和诗意的层面上理解的话,他就变得很有必要。顾城文本的影响力几乎超过了所有当代诗人,这是我们无法将他绕开的理由。

童年(童话)思维成就了他,最终也将他毁灭,他是一个“至死都没有走出精神的童年”的诗人,拒绝成长是他一切成就和悲剧的原因。从这个意义上,他也是雅斯贝斯所说的具有深渊倾向的诗人——“毁灭自己于作品之中的诗人”,因此也是一个诗与生命合一的“一次性写作”的诗人。

他的精神现象学意义虽然有更多负面的角度,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诗歌中也包含了更多幽暗的和深渊式的人性复杂内容,使其单纯的表达中蕴含了丰富的信息:死亡、忧郁、脆弱……

这一切与诡奇的幻想、大自然的情境以及他那阴郁又透明的表达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他那就有无穷魅力的诗句。他再次生动地证明,在高尚和卑下之间、在真理和谬误之间、在善良与恶之间、在天才与疯狂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但诗歌从来就是这样,它不是道德的楷模,尽管它的确秉持了更高的道德——它远比道德要复杂。在这个意义上,顾城不但无法删除,而且是一个最生动的摹本。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顾城《一代人》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海子

他是新诗诞生以来最具伟大气象的诗人,也是当代中国诗歌中最具有整体性能力的诗人,我们甚至不需要一个“之一”来限定。

他试图用“伟大诗歌”的理想和实践去穿越人类的文明和语言,呈现世界和存在的原始情景,因此他不但是文本意义上的诗人,也是“文明”意义上的诗人。

他的诗歌空间横亘在黄河、恒河、尼罗河和两河流域之间,在时间上则穿越了人类的历史,具有超越文化、地理与种族的辽阔的属性,我们只有在“人类”“文明”“存在”“大地”或“道”这样的意义上去谈论他。

某种意义上,他也给我们留下了几乎是永久性的认知和评价难题,认知海子本身也成为了一个几乎不可穷尽的神话。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海子《祖国(或以梦为马)》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欧阳江河

如果从一个诗人的才能看,欧阳江河无疑是当代“活着的诗人”中最具综合和整体性能力的一个,他总是能够在历史需要的时候贡献出那种具有重要作用的作品——比如《汉英之间》、《傍晚穿过广场》、《关于市场经济的虚构笔记》等。

他不但能够用哲学与思辨的方式来处理当代文化与历史的重大命题,而且能够将运用具有巨大时代与文化载力的符号,来使这种处理形象化,并同时呈现出思考于其中的复杂而睿智的诗人主体的形象,从而使之上升为一种时代与精神的元命题。这种具有知识分子的自由、自主精神与反思力量的“真正的政治抒情诗”,是欧阳江河的一个重大贡献。

在历史的转折时期,他的上述诗歌几乎成为了精神的制高点。出色的智性始终是欧阳江河最闪光的素质,他绵延的语势和滔滔雄辩的语感令人着迷。在“后朦胧诗”时代,他的文本具有无可替代的意义。

我独自一人在汉语中幽居,

与众多纸人对话,空想着英语,

并看更多的中国人跻身其间,

从一个象形的人变成一个拼音的人。

——欧阳江河《汉英之间》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翟永明

当代中国真正“现代性的女性写作”或诗歌写作中“女性意识”的自觉,无疑是从翟永明开始的。她写于1984年的组诗《女人》是这场旷日持久的价值与写作变革的标志性起点。

比之现代以来一切女性诗人的写作,她具有更复杂的神经和想象力,更多的理性与认知能力,以及更多义和暧昧的身份体认与心理活动。或者也可以说,是她的写作打开了当代中国女性世界的认知与对话空间,并且使得当代中国的女性写作建立起与世界性的同类写作的对话关系。

从这个角度上说,她不只对于中国当代诗歌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对于中国当代文学与文化、对于当代中国女性意识的自觉,也具有格外重要的意义。

当你走时,我的痛苦

要把我的心从口中呕出

用爱杀死你,这是谁的禁忌?

太阳为全世界升起!我只为了你

以最仇恨的柔情蜜意贯注你全身

从脚至顶,我有我的方式

——翟永明《女人》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西川

西川是脱颖于第三代诗人中的佼佼者,也是1990年代以后“知识分子写作”的代表性诗人。不只是因为其学院背景与身份,更是因为其道义责任、智性含量、风格气质与美学神韵。

西川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处于一个复杂的交叉点上:既作为1990年代初期悲情和批判性写作的一个代表,作为学院诗人中最具有活力和魅力的一个,作为从青春性欲叛逆性写作向着专业性和持续性写作转换的一个代表者;同时又是个性化的“个体写作者”,难以用概念指称其意义的个性化诗人。

西川在当代诗歌主题上打开了另一个复杂的精神空间——即“在世者”和“在场者”的精神求索,他的《致敬》《汇合》《厄运》《近景和远景》等长诗对于当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与现实遭遇、灵魂冲突与精神承受,从历史与传统、具象与形而上的纵横交叉的意义上作了充满预言性与戏剧感的书写和探求。

同时,他在形式上的多样性与创造性也使之堪称当代诗人的翘楚,早期的精致与准确、灵动与惊警,与后期的铺陈与开放、弹性与散漫,其构造的完美和“破”的机巧,都给当代诗歌的形式与美学留下了珍贵财富。

一个人老了,在目光和谈吐之间,

在黄瓜和茶叶之间,

像烟上升,像水下降。黑暗迫近。

在黑暗之间,白了头发,脱了牙齿。

像旧时代的一段逸闻,

像戏曲中的一个配角。一个人老了。

——西川《一个人老了》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于坚

作为打开当代中国诗歌的另一向度——“口语”与解构性向度的代表性诗人,于坚不能被忽略。当然,打开这一向度的诗人不止他一个,韩东、李亚伟甚至更早,但是于坚是这种写作得以光大和持续的诗人。

如果说1980年代中期的于坚其意义还仅限于日常化、喜剧性以及世俗价值的体现者,那么在1990年代的《0档案》则使他一跃成为当代历史与现实的生动而卓越的批判者。由此他的写作获得了更多当代的和现实的及物性,也具有了更多美学和诗学的标志性意义。

更值得强调的是进入新世纪之后的于坚,在“民间写作诗学”的突围与建构方面所作的贡献,深刻地影响了当代中国诗歌的格局与方向。正是因为他在理论上的阐释和写作实践上的坚持,口语与民间化才成为当代中国诗歌运动中日益活跃的因素,并且辐射至网络与新生一代的写作之中。

你要一直顺着路走

才能回到家中

你要走很久很久

才能回到家中

——于坚《在旅途中不要错过机会》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伊沙

即使他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也不能将他忽略,因为从他那里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美学颠覆,一场真正的诗学政变——当代中国诗歌的解构主义运动是从他这里开始的。

而且必须说明的是,这场解构主义的美学运动在1990年代初期同时也是一场思想的革命运动,它绝不只是喜剧和轻薄游戏,而是充满了对历史和现实的反讽和抗争的意义深远的“文学行动”。正如德里达所宣示的那样,这场行动使从词语和文学书写开始,最终的矛头乃是指向文化、政治和一切形式的制度。

结结巴巴我的嘴

二二二等残废

咬不住我狂狂狂奔的思维

还有我的腿

——伊沙《结结巴巴》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之所以选择了这十位诗人作为“十位重要的当代诗人”向读者推荐,张清华老师有着自己的一些标准——思想分量、影响力、代表性、文本经典化程度等等。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权威榜单,只是为大家读诗提供某种参考和分享。

张清华老师自己也说,当他写下上述十位诗人的时候,立刻产生了巨大的遗憾和歉意,因为这对于那些被排除在外的诗人,例如骆一禾、张曙光、长征、桑克、陈超、冯晏等,多少有些不公平,他们也有许多优秀的作品。

不过,张老师在其著作《像一场最高虚构的雪》中详细解读了他们的诗歌,多少弥补了些遗憾。如果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当代中国诗歌,张清华教授的“读诗笔记”《像一场最高虚构的雪》是一本内容丰富、文笔优美、思想深刻、值得一读的“指南”。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 版权信息 -

编辑:子水 黄泓

本文观点资料来自

《像一场最高虚构的雪》

图片来自网络

死不过顾城,活不过海子|十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诗人



 《地球赞歌》

        伊沙
 
侯马如此赞美荷兰:
"每寸土地都像装修过"
于坚如此赞美瑞典:
"整个国家像一座高尔夫球场"
湘莲子如此赞美新加坡:
"整个国家像一个高新开发区"
老G如此赞美日本:
"室外干净得像室内"
伊沙如此赞美中国:
"身为一名脏乱差的诗人恋着我脏乱差的祖国"


《 中 国 结 》

      伊沙
 
三年前
自美国归来前
定居于图森的妹妹
在我行李箱上
系了一个中国结
我在首都机场
取到我行李时
系在上面的中国结
不见了
让我差点认不出
我的行李
三年来
我老是在想
究竟是什么人
拿走了我的中国结
不管是什么人
他(她)这三年
一定好运相伴

作者简介:伊沙,当代著名诗人,作家,翻译家。原名吴文健。1966年5月19日生于中国四川省成都市,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居陕西省西安市,任教于西安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丁小琪语:读完伊沙这第一首诗,我足足笑了十分钟,现在想起来还想笑。唉,老G不易啊,家里有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我们不是一直拽着诗歌把我们带回童年吗。我喜欢伊沙的文字,是因为它们和我文字有着相似的模样。


《伊沙:以诗歌的方式进行杂文的事业》

              薛世昌

[摘  要]  伊沙多才多艺,除诗歌外,在中长篇小说、散文、杂文、随笔、诗歌评论、体育评论、诗歌翻译等文体的写作中均有不俗表现。伊沙的诗歌具有内容丰富、手法多样、思想深刻的杂文风格,表现出诗人骨子里的杂文精神。伊沙诗歌的杂文精神主要表现为:批判性理念的文学传达、知识分子底色之上的愤世嫉俗、自我灵魂的坦诚剖析。

[关键词]  伊沙;诗歌;杂文性

序论

中国当代著名诗人伊沙,自20世纪80年代末迄今,一直活跃在中国诗坛,引人注目也饱受争议,是非主流、反学院的“民间写作”、“口语诗歌”的代表人物,对近二十年中国诗歌的发展进程产生过实质性影响。伊沙多才多艺,除诗歌外,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随笔、诗歌评论、体育评论、诗歌翻译等,均有不俗的表现。其中,伊沙的散文随笔和诗一样颇负盛名,其不落俗套、犀利酣畅的言辞,血性激情、幽默新锐的文笔一直引人注目。伊沙的杂文也是如此。他已出版的散文随笔集《一个都不放过》《被迫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无知者无耻》《晨钟暮鼓》中,好多篇章都是韵味十足的杂文!所以姜飞说:“他在1990年代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强悍战斗者,诗与杂文都是头角峥嵘。”[1]于坚在评说伊沙《被迫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时也称:“(这)家伙依旧是一个也没有放过。读他的杂文随笔,犹如吃西安的羊肉泡馍或者云南的过桥米线,酣畅淋漓,荡气回肠。鲁迅的影响不可低估,如果在小说上他的后继者很失败,那么在随笔杂文上,他至少造就了一个伊沙。”于坚同时认定:“其他几辑,是杂文,是一个孤胆英雄对我们时代的文化群丑的强力批判。”[2]他们无疑都看到了伊沙写作中的杂文体类——至少看到了伊沙散文随笔中的杂文风格。

事实上,伊沙写作的杂文风格,也表现在他的诗歌当中,对此,于坚早有发现:“(伊沙)总是在非诗的匕首刺刀与纯诗之间创造他的诗歌空间……他的作品不是所谓的纯诗,但也不是杂文,它是一种具有杂文风格的诗歌,独创的、具有魅力的,充满攻击性的和相对于我们时代的诗歌体制——它总是造反的。”[3]陈仲义则认为:“伊式的‘事实诗意’溶入伊式的日记体、轻喜剧、民谣体、杂文风格等四五种成分,日益影响近年诗风,业已成为某种写作模态。”[4]唐欣也认为:“(伊沙的诗歌)让人联想到鲁迅杂文的状态,即依托具体的情境而阐发具体的智慧,同时感兴生发,信手随物赋形,其效果,则是一语中的、一语道破、一语成谶。”[5]而从一篇抨击于坚和伊沙的网文中我们也可以反观伊沙诗歌的杂文性:“我不相信于坚所谓伊沙的杂毛诗和野种诗,竟然与鲁迅先生的刀枪炮杂文有何干系?造反诗吗?自己骂自己长大的杂种诗人与自己打自己嘴巴的造反诗歌不过是自圆其说而已。那么请问于坚,骂人的诗歌何谓独创的魅力?”[6]还有人批评说,伊沙的诗“不过是小游记、杂文的分行,标上诗的标签,‘挂上狗头卖羊肉’。”[7]……大量的类似说法表明:虽然伊沙自称“在随笔杂文上,我已经不准备玩了——鲁爷就是在这上头贪玩才误了自己原本可以更加远大的文学前程!思想家、革命家这些个头衔你要它做甚?把文学家做踏实了不比什么都强?”[8]但伊沙其实在杂文上兴趣依旧——他仍在“玩”杂文,他一直在玩杂文,而且,他玩杂文玩得最好最灵活最具杂文味的地方,就在他的诗歌之中。所以,即使不能径称伊沙的诗歌为“当代杂文诗”,但却可以这样认为:伊沙的诗歌散发着强烈的杂文气息,表现出以下三点鲜明的杂文精神:批判性理念的文学传达、知识分子底色之上的愤世嫉俗、自我灵魂的深刻剖析!

一、批判性理念的文学传达

刘洪波在其《2004年中国杂文精选》序言中,对杂文究竟是一种精神还是一种笔法这一问题,进行了自己的辨析,结论是:“杂文是一种精神”。是的,杂文是一种精神!而伊沙正是一位在精神的层面上极具杂文意识的当代诗人。

1990年,伊沙写出了著名的《饿死诗人》一诗。唐欣说:“这首以后变成谶语式经典的诗歌也显示了伊沙的个人特点——把话说绝并以‘艺术(世界)的杂种’自命,的确,这正是以后他的个人特征和个人命运。”[9]唐欣是在对传统诗歌的反叛这一层面上评说伊沙所谓“艺术(世界)的杂种”之自命的,而我于此看到的却是伊沙对自己骨子里杂文精神一种有意无意的透露。

作为一种文体,杂文最基本的特征有三:一曰“杂”,二曰“文”,三曰“理”。“杂”,既指其天南海北谈古论今的内容博杂性,也指其随体赋形不拘一格的形式多样性;“文”,既指其富于形象饱含情感的文学生动性,也指其巧妙构思旁敲侧击的手法灵活性,还指其讽刺与幽默等等的语言活泼性;“理”则主要指其以激烈的战斗态度尖锐地批判社会现实的思想性和斗争性。故对杂文的理解要点即是:批判性理念的文学传达。这是杂文的基本精神,也是伊沙诗歌的基本精神!

即以《饿死诗人》而论,伊沙面对“那样轻松的  你们/开始复述农业/耕作的事宜以及/春来秋去/挥汗如雨  收获麦子……割断麦杆  自己的脖子/割断与土地最后的联系……”的诗坛现实,面对那些“腹中香气弥漫”的“城市中最伟大的懒汉”与“诗歌中光荣的农夫”,其批判的态度激烈而尖锐:“以阳光和雨水的名义/我呼吁:饿死他们/狗日的诗人”。而他的批判之深入自我的灵魂,更表现在此诗的最后:“首先饿死我/一个用墨水污染土地的帮凶/一个艺术世界的杂种”。关于伊沙诗歌这一鲜明的理念化特征,关于伊沙的这类“观念艺术”,赵凝不无指责地说:“三句话以内观点就要跳出来”[10]。赵凝说得一针见血!离开观点,离开理念,伊沙那些类似的诗作(包括他的《车过黄河》、《命名日》、《结结巴巴》等)即刻就会丧其魂而失其魄。很显然,伊沙的这类诗,是对思想的思想、是对观念的观念!

再以伊沙2013年2月的11首诗为例,《又到岁末总结时》一落笔即嘲讽了电视里对“永远辉煌的一年”所做的“总结”,然后用“我也在总结”作比,坦陈“我只会总结/自己犯过的错误”。让这首诗“渐入佳境”的,是作者更深一步的发现,他发现自己那“有限的几个/大小不一的错误/造成的原因/不是因为恶/而是因为善”。这是对社会道德的沉痛批判,而他不准备因此而“调转马头/一恶到底”的决定更显见情见性的执拗。这样的诗,有其真情,有其事象,是诗,但也不妨看作是杂文的分行排列,因为这一文本的核心,正是批判理念之悲愤传达!其他如《人有一生顿悟几何》、《梦(260)》、《梦(263)》、《梦(264)》、《梦(267)》等,也无不是从感受出发而到达于理念。伊沙2012年的短诗精选10首也是如此,如第一首《质问》:“那些在文革中作过恶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躲避并不可怕,伊沙说:“可怕的是/我没有听到过一声忏悔”!这难道不是鲁迅一样对国民劣根性的深刻追问?第五首《自我调节》:“我的朋友/和我的敌人/对我看法各异/思维却是/惊人一致/我感到遗憾/也有点伤心/甚至很无奈/敌人还是敌人/朋友还是朋友”,伊沙看似洒脱的语言背后,深藏的是人世的悲凉! 

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是:既然伊沙在骨子里深具杂文之理念批判精神,他为何没有径以杂文的方式安身立命,而是把这种精神一分为二:一部分表现于散文随笔,同时把另一部分表现为诗歌呢?或者说,伊沙为什么要以诗歌的方式去进行杂文的事业呢?

伊沙与马陌上曾经有过一次冗长的对话,马陌上问他:“除了诗歌,你的杂文也很可观,有人试图拿你与鲁迅作比——你能回应一下这种‘对比’吗?”伊沙的回答是:“永远不要拿我跟鲁迅比,我连他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我甚至可以接受在诗歌上去跟李白比,但我不能接受在杂文上去跟鲁迅比。为什么?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投入!49后,哪里有鲁迅式的真正的杂文?……年代不同了,平台不同了,杂文死去了!”[11]但这个回答多少显露出伊沙的一种写作策略:他不愿在狭义的“鲁迅式的杂文”上多有投入,他觉得自己所处的其实不是杂文的时代,换言之,他觉得杂文是一种背时的文体。虽然杂文这种文体是背时的,但是杂文的精神,尤其是作为杂文核心的理念批判之精神,却恰与80年代中后期的解构风潮暗相合拍,于是我们能够体味到伊沙此语的真义:“我以为在当代写作,只有学习鲁迅然后避开鲁迅,方可有所作为。”[12]语中“避开鲁迅”,指的正是对那种具体的“鲁迅式杂文”的回避,而其中“学习鲁迅”云云,指的也正是他事实上在诗歌里保持着的杂文精神——理念之批判与批判之理念!

然则诗歌这一文体又能否容纳并含孕杂文的精神呢?

杂文之所以称为杂文,就因为它是一种最具杂交性的文体,它可以利用几乎所有既成的文体样式,用互文的方式寄寓自己的精神,形成某种言说的张力——它当然可以利用诗歌的巢穴借鸡下蛋。反过来,诗歌艺术也一直在探寻着扩大自己艺术表现空间的可能性,尤其是在“跨文体写作成为普遍的现象,文体之间的融合加剧”[13]的1990年代,许多诗人都进行过多样且大胆的尝试,诗人西川就说:“我一再努力打破各种界限,语言的界限、诗歌形式的界限、思维方式的界限。……我把诗写成一个大杂烩,既非诗,也非论,也非散文。”[14]他们的这种尝试,表面上看,是一种所谓的跨文体写作,其实却是诗歌与其他非文学文体或借用或戏拟的互文,是为了让自己的言说获得更大的艺术张力。在这方面,于坚的《O档案》虽然以诗歌与公文档案最不可思议的互文而声名卓著,但却以伊沙的诗歌表现更为突出兴起更为热烈,比如他的《中国底层》(1999),借用某个电视剧的题材,最后两行是:“这些来自中国底层无望的孩子/让我这人民的诗人受不了”。从重新命名的角度看,它是诗;从人民之别解的角度看,又是杂文;比如他的《有一年我在杨家村夜市的烤肉摊上看见一个闲人在批评教育他的女人》(2001),以“啪一耳光”一语立骨,借用小说的笔法刻画了一个丑陋而又自私的男子,无限的同情与深刻的批判,寄寓在字里行间,是典型的杂文笔法,特别能体现伊沙的鬼才;再比如《9·11心理报告》(2001),批判一种人性又赞扬一种人性,恶与善巧妙缠绕,也是一种互文式的诗杂文。伊沙的2012年短诗精选10首第六首《卷毛》,则更像是一个寓言——而寓言也是杂文的一个常用体式。

所以,诗歌搭台,杂文唱戏,正是伊沙诗写的一个特点:杂文精神的“幻形入诗”。当年,鲁迅曾以杂文的精神打破了小说的陈规——如《故事新编》,现在,伊沙也以杂文的精神打破了诗歌的常式——谁说诗歌就不能这么写?

二、知识分子底色之上的愤世嫉俗

作为诗人,伊沙的感受力与想象力无疑是出众的,而作为一个杂文家气质的诗人,伊沙的目光也是敏捷锐利的,伊沙的精神更是愤世嫉俗的,伊沙的话语尤其针砭时弊,伊沙的姿态则是人所皆知的激烈反叛,他“毫不妥协地面对各种庞然大物,坚持着对写作的自由和独立和对诗歌真理和创造精神的尊重。”[15]他嬉笑且怒骂,极尽反讽和叛逆之能事……这一切让他天然具备了一个优秀杂文家的秉赋,也让他的诗歌具有了一种杂文的鲜亮品质。这一品质让他和那些在诗歌里发发牢骚冷嘲热讽的所谓新潮诗人截然不同:伊沙强大的理念底色,让他的冷嘲热讽具有了深厚的言说根基。诗论家沈奇说:“伊沙是个有血性,有思想,有现实责任感的青年诗人。”[16]而这样的人最容易愤世嫉俗,而愤世嫉俗恰恰又是杂文的也是伊沙诗歌的另一基本精神。

伊沙的愤世嫉俗,首先表现在他对他人——尤其是与伊沙自己多少有些同类的文化人(尤其是所谓知识分子)——的无比嫉愤,比如他的《感叹》(1992):“用雪白的象牙牙签在牙缝里剔出一个字眼:希腊//希腊啊希腊!令我祖国的诗人心猿意马/希腊啊希腊!瞧我祖国的诗人使劲拉稀”;再比如他的《梅花,一首失败的抒情诗》、《反动十四行》、《诺贝尔奖:永恒的答谢辞》、《法拉奇如是说》、《命名:日》、《禅意顿生》、《盆景》、《中国诗歌考察报告》、《忆江南》等,无不以一种与传统士大夫文化断然绝决的对抗态度,表达了他对知识分子写作甚至知识分子本身其矫情、做作、附庸风雅之鄙俗与孱弱的极度反感。为此,他不惜把自己同时也痛骂在像《饿死诗人》这样的诗篇中。

伊沙的愤世嫉俗,其次表现在他对那种所谓的优雅与高雅的恣意解构。在这方面,伊沙确实是一员勇猛的诗先锋,在他的笔下,那些“粗俗”者与“丑陋”者,那些从来都被认为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事物,似乎是高喊着“乌拉”发动了“起义”,那些虱子、呵欠、眼屎、泻肚、便盆、鼻涕、糙老爷们、结巴、强奸犯、色盲、阳痿者、老狐狸、傻B、同性恋、光棍、小姐、贪官、小丑、发廊女、酒吧、公厕等等“日常下”的事物,那些在传统的优雅诗学眼里根本就不堪入诗者,那些诗歌意象中的“无产者”甚至“流氓无产者”,不只是冲荡了盘踞着光明呀、热烈呀、英雄呀等等的所谓革命浪漫主义诗学的“冬宫”,而且也冲荡了充斥着玫瑰呀、梦呀、眼泪呀等等的所谓古典浪漫主义诗学的后花园——由于雅极而大俗,它们终于遭到了伊沙的无情解构。

如果说中国古代的田园诗人致力于倾听大自然的声音,且致力于洞见、破译并报告那些发生在大自然里的事件;如果说“朦胧诗”及其以前的诗歌发出的更多是来自人群的声音——所谓公众的意识与集体无意识;如果说“第三代诗歌”发出的是诗人自己的声音——报告那些发生在体内的事件(精神事件与身体事件),则伊沙的诗歌,穿透了那些“公开的他人的声音”,到达了“不公开的他人的声音”,他似乎窃听到他人乱七八糟的腹语,然后把它们一五一十地陈说出来——好像在说自己,其实却让听众羞容满面……这就是伊沙的快乐!在中国当代的公开言说者(传统的“作家”与“诗人”等称号已很难指称他们的文字精神)中,像伊沙这样享受着此样快乐者,何止一人!

所以,伊沙的愤世嫉俗最大的特点在于他对所谓粗俗与卑贱的另类建构。同为一种对事物的重新命名,伊沙以一个诗人的言说本色,在这种“是非颠倒”中表达着自己的人生理解。比如他的《强奸犯小C》(1992)。小C是强奸犯,也是他的童年朋友;小C身着号衣,但是光头明亮;小C触犯了法律,却像是受戒。类似的还有《老张》。伊沙不止一次地写到过死人的复活,但是在《老张》中他写的死人,却是“众尸起舞为他开道”,而“他”,却是奸尸犯老张;而在《飞》里,那个“横空出世/就像电影中的超人/在天上飞”的,却是一个吸毒者……当然伊沙也写到了诗人,他的《关注》即是对诗人的关注:“眼下是冬天//一个在春天/死去的诗人/刚才/关注了我/吓了我一跳//在微博世界里”……这是一种更为真实的真实(却在历来的言说中层层遮蔽),现在,伊沙揭开了它们,说出了它们。这是伊沙的眼光,也是伊沙的勇气。所以,陈仲义说伊沙是一个“短平快”的“杀毒霸”,伊沙自已也不无骄傲地宣称:“我为汉诗贡献了一种无赖的气质并使之充满了庄严感”。[17]

贡献“无赖的气质”容易,而使之“充满了庄严感”却困难,它需要一种强大的知识分子的操守与底色。其实伊沙的诗歌,既不讳言“体内的娼馆”,但也不讳言“灵魂的寺院”,两者都是伊沙的生命之真与诗歌之真。我们不能因为看多了伊沙的痞子文字,就看不到伊沙像《鸽子》(在我平视的远景里)那样诗意的灵魂表述。陈仲义说:“伊沙的诗歌硬币, 经常有正反两面……人们常被他喧嚣的解构霸气迷惑,其实……还是保留了赖以诗写的最后根基。这只狡黠的变色龙。”[18]如他的《张常氏,你的保姆》,陈仲义所说的伊沙“诗写的最后根基”,就是表现在这首诗里的民间化写作立场及其对民族文化那种真切的自豪感;如他的《强奸犯小C》,伊沙“诗写的最后根基”,就是其中分明触及的“罪与罚”之古老主题。

伊沙毕竟是一个“知识分子”,程继龙说:伊沙是一个“面目粗励甚至狰狞的痞子、患得患失又不乏温情的小市民以及将悲悯情怀深深隐藏起来的知识分子”[19],可能伊沙会对自己的这样一个身份深恶痛绝,但语中“将悲悯情怀深深隐藏”九个字,却正道出了伊沙这个知识分子的独特之处:当大部分所谓的知识分子都在以外在的悲悯情怀而隐藏其内在的无赖人格与痞子意识时,伊沙却以外在的无赖与痞子的表象隐藏着自己内在的知识分子的悲悯情怀!也许,这一“隐藏”,却是伊沙最具后现代精神的一种的言说策略:表现得像个痞子,正好可以进行身份的掩护——“人的歪写”,这样他才好无视传统、挑战一切文化规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而表现得像个“小市民”,也是伊沙的一种身份掩护——“人的小写”,这样伊沙才好让自己的“无所谓”与“有点坏”甚至世俗精神等获得合法性与合理性,避免与他人形成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在这两重的身份掩护之下,他真正的“知识分子”身份——“人的正写”,也才能比较宽裕地“严肃起来,冷漠地展示丑恶、荒诞”[20],而骨子里却充满着正直、善良、悲悯、愤怒、同情以及无奈。

所以,我同意刘小微对伊沙的看法:“他的诗带给我们轻松,也带给我们思索和顿悟,戏噱调侃的背后,深藏的是对人类、对社会、对文化的关注。他是一个冷静的理想主义者,本着最严肃的写作态度,审慎地丰富着汉语写作的经验与纬度。”[21]所以,我们不能因为他的那些痞子的表现与市民化的表现而误读了伊沙。陈仲义说:“充分铺开的‘嬉皮’与‘堕落’,只不过是他外在的表现轨迹,离经叛道才是根本运转始终如一的‘轴心’。”[22]什么是真正的“知识分子”?“离经叛道”者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

古河曾这样表达过自己对伊沙诗歌的看法:“伊沙的诗在许多人看来,不注重诗意,不注重修辞,不大计较于炼词敲句,不注重一种所谓的语言的炼金术,不注重一种几何图化的浪漫的情调,不注重一种诗人和诗歌身份的纯粹和守业如玉。”[23]古河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伊沙,他不是不知道这一切曾经是诗歌的重要质素,伊沙正是看到了人们前拥后挤地披挂着这些重要的质素——像庸俗不堪的贵妇人披挂着玉佩和金项链,所以他才愤其世而嫉其俗地偏偏就不去拿那些东西武装自己——他甚至故意地披挂了一些让贵妇人们看起来“俗不可耐”的东西。然而,正是这样的“俗不可耐”,偏偏却是伊沙嘲弄俗世、解构优雅、张扬真实的“金不换”。

三、自我灵魂的坦诚剖析

伊沙对他人粗鄙人性的批判,还不足以让他成为自己,让伊沙成为伊沙者,亦即伊沙的杂文精神之最为可贵者,是他对自己的嫉愤、反省与自嘲——面向灵魂深处的自我挖掘。

伊沙在与丑陋他人作战的同时,也清醒地看到了一种更大的庸俗与更顽固的敌人:自己!为了和这样的自己作战,伊沙不惜自亵与自渎。姜飞指出:“声称反体制的伊沙在肩膀上装置的其实是一堆相当体制的思维”[24],伊沙不是天外来客,但伊沙的可贵之处,恰在于他能以体制之身而反体制,恰恰在于他没有被自己肩膀上的体制所捆绑——他的自嘲、自亵与自渎就是证明。他的《饿死诗人》就是这样一种自渎式的表达。在这首诗里,伊沙批评了中国当代的“伪农业诗歌”,自然也批评了那些“伪农民诗人”——他们看到海子因为写麦子而大得诗名,他们以为麦子是诗人的幸运符号和吉祥物,于是群起而效仿之,群起而上演中国当代诗歌的麦子秀。伊沙对此充满了厌恶。他决定要进行无情的嘲讽。他先是写了一首《奇迹》(1989):“镍币上的麦穗/在我口袋里/熟了//那天我穿过大街/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  我也没听清//人们只嗅到/满街的麦香/谁也没注意/我/这个奇迹”。可能他觉得这首诗的冲击力不够强大,于是他又写了一首《饿死诗人》——他无奈地或者说机智地拿诗人自己和他自己开刀了。

诗人鲁藜有首著名的《泥土》:“老是把自己当作珍珠/就时时有怕被埋没的痛苦//把自己当作泥土吧/让众人把你踩成一条道路”。如果说鲁藜的这首《泥土》表现出一种太过谦虚的放弃自我尊严的“自卑主义”,那么伊沙的这首《饿死诗人》则有些自我嘲讽的“自渎主义”。伊沙的“自渎主义”诗歌为数极多。比如他的《名片》(1991):“你是某某人的女婿/我是我自个儿的爹”;比如他的《学院中的商业》(年份):“我是倒卖避孕套的人”;比如他的《梦(178)》:“一个男人/生活中真实存在的男人/手执纸笔/请我签名//一个女人/生活中真实存在的女人/手端酒杯/请我喝酒//我他妈真是一俗人/一个真正的大俗人/意识里瞧不上的事/在潜意识里大暴露”……然而,伊沙的这种自渎,其实是一种可贵的牺牲——作为一个话语工作者,他这种以身试法拿自己开涮的行为本身,就是耐人寻味的。应该说,这其实是伊沙诗歌“去意义化”的一种手段:通过解构自己然后解构他人,通过糟蹋自己而后糟踏他人。而且这在事实上也形成了一种勇敢的祭献——如果说为了诗歌,海子祭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那么同样是为了诗歌,伊沙则祭献出了自己的荣誉——有时候他还祭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和祖先。比如伊沙在《我的祖先》中如此讲述:“那些沦落市井的无聊之徒/整日吃喝嫖赌/为件小事去杀某人/视生命为粪土//也曾像小孩般天真过的/我的种族/以行刺作为风尚的/遥远的上古//他们是——我的祖先/我冲动的骨血的渊源/那些摇着扇子晃着脑袋的一群/不算”。伊沙的《参观记》,也曾解构伟人的故居,亵渎自己祖先般的伟人!伊沙的祭献和海子的祭献相比,还有一个不同:海子通过祭献获得了人们的尊敬,而伊沙则通过祭献获得了人们的指责与痛骂。但是,韩少君说过:“伊沙的可贵还在于他视诋毁为荣誉”[25]。所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说的就是伊沙;所以,“宁愿选择一个可能的地狱,而不愿再造一个不可能的天堂。”[26]说的也是伊沙。有人说伊沙是一个“暴徒”,其实,更准确点说,伊沙是中国当代诗坛的一个“自杀式暴徒”,是一个并不如何让人感到悲壮但却让人“觉得好玩”的暴徒,是一个虽然觉得好玩但是仔细想来毕竟深刻的暴徒:“这个世界是好玩的/这个世界总他妈玩我才使我觉得它好玩”(伊沙《悟性》)。总之,“伊沙诗歌因其在幽默、自嘲中呈露的真实自我、真实生活、真实想象而变得可爱、可亲、可读。”[27]他的存在捍卫了诗歌的某种庄严。伊沙的诗歌粉碎了他们关于诗歌的一个优雅幻觉,甚至也粉碎了他们关于人生的一个缠绵美梦——伊沙用自己的灵魂解剖让人们惊讶地发现:要么,我们没有灵魂;要么,我们灵魂丑陋;我么,我们的灵魂压迫着自己……

所以,如果说北岛是先站在英雄的立场上,然后有理有据地批判他人,则伊沙就是不愿意站在英雄立场上却仍然要批判他人。北岛的批判是“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式强化自己的批判,伊沙的批判则是“我是流氓我怕谁”式矮化自己的批判。强化自己,自己只好越来越知识分子,越精英,越英雄;矮化自己,自己也就越来越民间,越平凡,越普通。这里所说的矮化,当然是对自我的客观认识,而不是对自我的主观故意。古河在比较鲁迅和伊沙时说:“伊沙和鲁迅一样传统,生活细节上的克已复礼的传统。所谓大悲悯,大悲痛的人,他解放了别人,往往更多地是压迫着自已。然后他才能一惯(贯)地写出脚(踏)实地的人之常情和人之真情。”[28]对“人之常情和人之真情”的直面,竟然需要一个人拥有超人的胆量与勇气,这不是伊沙的勇猛与光荣,这其实是所有非伊沙们的怯懦与耻辱!

结语

一沙一世界,伊沙的诗歌是一个值得认真研究的世界!作为中国当代一个杰出的方向性诗人,他前接韩东和于坚,后启沈浩波以及“低诗歌”,冒着被人们误解的危险,“把无价值的撕碎了给人看”[29],他以诗歌的方式而为杂文的事业,在自己的诗歌作品中表现出内容丰富、手法多样、思想深刻的杂文风格以及理念批判、愤世嫉俗、灵魂解剖等杂文精神,他因此应该在已经荣膺有诸多的光荣桂冠(如诗人、诗评家、小说家、翻译家等)之后,再收获一顶鲁迅式的绍兴的乌毡帽:杂文家!

注释:

[1] 、[24]  姜飞:《历史的美丽与诗人的春心——观察被历史搞得心神不宁的伊沙、伊沙们》,《红岩》2009年第1期。

[2] 于坚:《伊沙的孤胆和妙手》,《中华读书报》2004年11月11日。

[3] 于坚:《为自己创造传统——话说伊沙》,《中国诗人》2003年第5期。

[4] 陈仲义:《非意象化的“事实诗意”》,《红岩》2011年第2期。

[5] [9]唐欣:《诗歌也是挑战——伊沙诗歌简论》,〈兰州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年第6期。

[6] 李磊:《鱼衣牌狗皮膏药——于坚伪论伊沙批判书》,凯迪社区原创文学,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boardid=5&id=484122。

[7] 张礼:《伊沙诗歌的现代克隆性写作》,云南张礼的BLOG,http://blog.sina.com.cn/zhingli。[8] 马铃薯兄弟:《一个人的诗歌江湖——伊沙访谈录》,《延安文学》2007年第1期。

[8]、 [11]、[12]  伊沙:《从大问题到小问题——马陌上“十大文化人物”访谈录》,《延河》2011年第11期。

[10] 赵凝:《用冰凉小手,敲男人脑袋》,《青年文学》2000年第8期。

[13] 邓晓诚:《当下诗歌:文体形式的包容性与文体自律》,《写作》2006年第5期。

[14] 陈超:《从“纯于一”到“杂于一”——论西川晚近诗歌》,《山花》2007年第4期。

[15] 于坚:《穿越汉语的诗歌之光》,《1998中国新诗年鉴》代序,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

[16] 沈奇:《斗牛士与飞翔的石头》,《文友》1992年第3、4期合刊。

[17] 伊沙:《伊沙:我整明白了吗——笔答〈葵〉的十七个问题》,《诗探索》1998年3期。

[18] 陈仲义:《读伊沙诗二首》,《语文教学与研究》2008年第28期。

[19]、 [20]  程继龙:《略论伊沙诗歌写作的三重身份》,《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10年第2期。

[21] 刘小微:《论伊沙诗歌语言的创生性意义和策略》,《辽宁师范大学学报》2003年第5期。

[22] 陈仲义:《伊沙诗歌论——“杀毒霸”播撒及“互文性”回收》、《文艺争鸣》2009年第10期。

[23] 、[28]  编辑部文章:《七嘴八舌话伊沙》,《延安文学》2007年第1期。

[25] 伊沙:《伊沙的诗》,《诗歌月刊》2006年08期。

[26] 李震:《神话写作与反神话写作》,《诗探索)1994年第2辑。

[27] 张强:《浅谈伊沙的诗歌艺术》,《文学教育》2009年第10期。

[29] 鲁迅:《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丁华民、孟玉婷主编《鲁迅文集》(一),吉林文史出版社2006年版,第231页。

(作者单位:天水师范学院文史学院)

(责任编辑: 孟春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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